略论楚文化对昭君精神的影响

发布时间:2020-11-12 浏览次数:3216 来源:昭君文化

王进


[作者王进,男,汉族,湖北省兴山县文联副主席、昭君文化研究室主任。]


一、兴山楚文化历史背景


1.泱泱荆楚文化摇篮。


王昭君约于公元前52年出生于今湖北省兴山县。在王昭君故乡,有一条十分著名的河流,即因“昭君临水而居,恒于溪中浣手,溪水尽香”(《兴山县志》)的香溪河。在香溪河南岸,即今兴山县古夫镇丰邑坪,曾经是楚始封地、孕育楚文化的摇篮—古高阳城旧址。“兴山县旧治高阳城,为楚始封地,楚自以为高阳氏裔故名。”(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“高阳城在兴山县西,今丰邑坪其故地也。”(《方舆纪要》)“高阳城,县北四十里丰邑坪,按一统志,楚自称高阳氏之后,故筑城名高阳,即此地也。”(乾隆版《兴山县志》)“黄帝居轩辕之丘,而娶於西陵之女,是为嫘祖。嫘祖为黄帝正妃,生二子,其后皆有天下:其一曰玄嚣,是为青阳,青阳降居江水;其二曰昌意,降居若水。昌意娶蜀山氏女,曰昌仆,生高阳,高阳有圣德焉……”(《史记·五帝本纪第一》)楚之先祖出自颛顼高阳。高阳者,黄帝之孙,昌意之子也。高阳生称,称生卷章,卷章生重黎。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。甚有功,能光融天下。帝喾命曰祝融。共工氏作乱,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。帝乃庚寅日诛重黎,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,居火正,为祝融。吴回生陆终。陆终生子六人,坼剖而产焉。其长一曰昆吾,二曰参胡,三曰彭祖,四曰会人,五曰曹姓,六曰季连,芈姓,楚其后也……(《史记·楚世家》)。“帝高阳之苗裔兮,朕皇考曰伯庸……”出生地与昭君故里仅二十余公里之隔的伟大爱国主义诗人屈原在其《离骚》的篇首,便开宗明义,道出了自己的身世,表明自己系高阳帝的后代。清咸丰年兴山教谕朱命基曾在其《高阳怀古》中写道:“雉堞重重接大荒,犹将故里溯高阳。山环古寺溪环水,旧日繁华总渺茫。故楚荒城草未芜,丛林烟雨认模糊。年年杜若春风好,旧苑莺花供酒徒。”据记载,兴山县旧治高阳城,于唐贞观十七年(643年)移县城于太清镇;天授二年(公元690年)移治古夔子城(原香溪口);宋开宝元年(968年)移县城于昭君院(现为陈家湾村);端拱二年(989年)移县城香溪北岸,即今昭君镇;2002年,因建设三峡工程,复移县城于古夫镇(即古高阳城旧址)。关于高阳,在兴山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:黄帝因忙于国事,对他的幺儿子昌意没多加管教,昌意胡作非为,好吃懒做,很不成器,黄帝一气之下,将他罚到四川境内的若水去牧羊,昌意在那里与懒婆成亲,生下了儿子高阳。高阳坠地不久,遇上天穿地流发大水,这苦命的孩子被山洪冲走,幸被一条好心的婆子龙救起。婆子龙给他喂鹿奶,灌鱼汤,背着他翻峨眉、过瞿塘,来到兴山县境内的仙侣山,高阳在婆子龙的哺育教养下,长大成人。他身躯高大,勇猛异常,斗群魔、驱虎豹,为民除害、造福,深得黎民爱戴,被推为“山大王”。仙侣山下有一块“二龙戏珠”(两条溪流在此汇合,绕着一个山包转,山包呈圆锥形,人称珠宝,又叫龙珠,2002年建设新县城时被夷为平地)的风水宝地,高阳便在这里造城池,建基业。从此国泰民安,丰衣足食,人们便将这里取名为丰邑坪,又称高阳城。


据史料记载,在香溪河流域,还有丹阳城及夔子国。“周文王时,季连之苗裔曰鬻熊,鬻熊事文王,早卒。其子曰熊丽,熊丽生熊狂,熊狂生熊绎。熊绎当周成王之时,举文、武勤劳之后嗣,而封熊绎于楚蛮,封以子男之田,姓芈氏,居丹阳。”(《史记·楚世家》)。“归州巴东县东南四里归故城,楚子熊绎之始国也。又熊绎墓在归州秭归县。舆地志云秭归县东有丹阳城,周回八里,熊绎始封也。”(《括地志》)《春秋左传·僖公二十六年》杜预注:“夔,楚同姓国,,今建平秭发县。”(注:“发”系“归”之误)。《史记·楚世家》集解云:“夔在巫山之阳,秭归乡是也。”是知芈姓夔国地在今秭归县境。《郑语》孔晃注云:“熊绎玄孙曰熊挚,有疾,楚人废之,立其弟熊延。熊挚自弃于夔,子孙有功,王命为夔子。”经考证,夔子治所先在巫山,后在秭归。后来熊挚的子孙立有战功,楚王升夔国为子国,这便是历史上的夔子国,原秭归县香溪镇(今郭家坝镇对岸)古名夔城,即夔子从巫山迁到秭归的驻地。所谓“夔国为子国”,就是说夔国为楚国的子国,即附属国,在后来的历史进程中,“子国”演变成了“秭归”。“兴山县,吴置,属建平郡,有古夔子城,有昭君村。汉宫女王嫱,此乡人也……”(宋《舆地广记》)乾隆版《兴山县志》载:“邑本属贡荆州之域,周为夔子国地,战国属楚汉为秭归,晋分秭归为兴山,属建同治版《兴山县志·封建世爵表》载:“旧唐书地理志:兴山旧治高阳城,天授二年移治古夔子城,是知夔子故国在兴山境。夔之建国或曰熊挚(杜预曰:熊挚,楚嫡子,册封为夔子),或曰熊挚之子孙(孔晃曰:熊挚自弃于夔,子孙有功,王命为夔子),其详不可得闻,以《史记·楚世家》求之(史记熊渠卒,子熊挚红立,其弟弑而代之,曰熊延),则以为挚之子孙当得其实,熊延九传至楚成王,始灭夔,然则夔子自初封以至灭国,亦八九世矣,其名无得而称,岂其无贤者兴,抑爵微道远不得自达于天子,名湮灭而不显,悲哉!”由史料可知,至少在唐代以前,就有兴山县旧治高阳城为楚始封地的记载。至少在西晋时期,就有丹阳城和夔子国在秭归的记载。此外,根据台湾学者柏杨的考证,认为楚国都城经历了以下变迁:前740-前690年,都城为秭归丹阳,由一任芈熊通建;前690-前504年,都城为江陵郢都,由二任芈熊建;前504年一前433年,都城为若城(宜城),第十三任芈珍建;前433年一前278年,沮中郢都(今认为当阳草埠湖镇季家湖楚城为其旧址),第十四任芈章建;前278年一前241年,都城为河南淮阳,由第二十二任芈横建;前241年一前223年,都城为安徽寿县,由第二十三任芈完建。此脉络亦为香溪河流域为楚文化发源地的依据之一。一般认为,楚国初期的都城为丹阳城,后经多次迁徙,虽地理位置发生变化,但仍多以“丹阳城”称之,正如高阳城原本在兴山古夫镇,而后来作为县城的城关镇仍名曰高阳镇。


再说夔子国。因兴山县在历史上曾长期归属于秭归(吴景帝永安三年,分秭归北界立兴山县,后来分分合合亦有五六次之多),故而,有的史料记载古夔子国位于秭归,也有的记载位于兴山,其实并不矛盾,只是不同历史时期行政区划建制的不同而已,夔子国无论是位于秭归旧香溪镇还是兴山县境,都应属于香溪河流域,而高阳古城的存在更与屈子《离骚》开篇彼此呼应,相互印证了历史上关于楚世家立国创业与传承关系的记载。“楚之祖封于周,号为子男五十里地。”《史记孔子世家》。“昔我先王熊绎,辟在荆山,筚路蓝楼,以处草葬。跋涉山林,以事天子。”先楚以区区50里封地勤劳耕作,励精图治,开疆拓土,经数代人努力,以惊人的速度,成为春秋时期群侯争霸的超级大国,终发展为北抵黄河,东至江南,南达两广,地跨南方七省的千里版图,成为春秋战国列强里国土最为辽阔的国家。谁又能想到,这仅仅百余里的香溪河流域,会是泱泱荆楚的发祥之地呢!


2.千秋仰止屈子风范。


楚君熊绎立国约七百余年后,从这里走出了中国诗歌鼻祖、第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、世界四大文豪之一的屈原。屈原为楚国贵族,香溪河南岸7公里处的乐平里是其故里(《水经注》记载,秭归“县北一百六十里,有屈原故宅,累石为屋基,名其地曰乐平里”),与昭君故里相距仅二十余公里历史上,曾有人质疑,在这穷乡僻壤,何以诞生了这等超重量级文化名人。其实,这并不难理解,因为这香溪河流域,原本就是楚文化的发祥地,先楚开拓者,正是从这里起步,一代代逐渐向长江中下游发展,直至问鼎中原,吞并百越,创下惊世的伟业。正是从这里,传承出了“路蓝楼,以启山林”的开拓精神,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的奋发精神,“苏世独立,横而不流”的独立精神以及“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”的爱国主义精神。同时,香溪河也是孕育唯美文化的沃土。那两岸的香草,更是滋润楚辞不可或缺的元素。“余既滋兰之九畹兮,又树蕙之百亩。畦留夷与揭车兮,杂杜衡与芳芷……“屈原诗歌中的“香草美人”,成为人品高洁的美好象征,成为后人千秋仰止的不朽风范。300年后,沿着先贤的脚步,从这里又走出了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,也就并不令人感到奇怪了。


二、昭君精神内涵的生成


1.筚路蓝楼,以启山林的开拓意识。


楚国从一个封地仅仅50里的弹丸之地,发展成为雄视华夏的泱泱大国,跻身于“春秋五霸”之一,甚至一度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,与周王朝分庭抗礼,公然宣称“我有敝甲,欲以观中国之政,请王室尊吾号”,“我蛮夷也,不与中国之号谧”。先祖这种自信自强自立精神,对王昭君起着十分重要的潜移默化的作用。王昭君入宫前,在楚始封地兴山长大,必然饱受楚文化熏陶,而对昭君影响最深的,则是荆楚先祖那种“筚路蓝褛,以启山林”的开拓精神,并从此在其血脉里播下了不断与命运抗争的种子,这也是为什么呼韩邪单于临辞大会之际,唯独只有王昭君能够勇敢站出来,“乃请掖庭令求行”,到匈奴后,能够迅速适应漠北的艰苦的自然环境和迥异的生活习俗,与广大匈奴人民水乳相融,为民族和谐做出卓越贡献的重要原因。


2.为国为民,勇于奉献的博爱情怀。


如果说在昭君出塞前所彰显的仅仅是个人行为,那么出塞以后,则是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,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前途紧紧联系起来了。王昭君依靠自己特有的人格魅力,以博大的楚汉文化为载体,在维护胡、汉民族和平上做出了种种努力,包括丈夫呼韩邪单于去世后,依照胡俗嫁给前夫的儿子复累株单于,面对风俗迥异的伦理压力,面对语言不通的交流隔阂,面对鞍马为家,乳酪为食的游牧生活,面对万里之外遥不可及的故乡,孤独的昭君默默承受着这一切。“直欲论情通汉地,但将心事付胡琴”,能够真正懂得昭君内心的,或许只有手中的琵琶。即使在王昭君去世后,相当长的时期内,她的女儿,还有侄子、外孙仍为胡汉和平而奔波,甚至为此献出生命,最终营造出“剑戟归田尽,牛羊绕塞多”的欣欣向荣局面。王昭君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,与她的同乡屈原脉相承,王昭君的“去国”正与屈原的“守国”一样,异曲同工,彰显出了她为民族团结勇于献身的大爱情怀,也是昭君文化宝贵的精神基因。


3.不畏艰难,上下求索的奋发精神。

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”这是屈原《离骚》中的名句,也是屈原身体力行一生的信仰,更是楚文化乃至华夏文化中的精魂。天资聪敏、幼习诗书的昭君,必然深受乡贤屈原的影响,从小养成不畏艰难的求索精神,也是促成昭君别家乡,人长安,赴漠北的强大动力,并在迥异的生活环境、生活习俗、政治责任面前,一次次鼓足勇气,战胜困难,营造和谐的重要原因。


4.香草美人,光明汉宫的唯美典范。


在屈原的诗作中,以香草为衬托,塑造了诸多唯美的人物形象。“浴兰汤兮沐芳,华采衣兮若英”的云中君,“罔薜荔兮为帷,擗蕙榜兮即张”的湘夫人,“灵衣兮披披,玉佩兮陆离”的大司命,“荷衣兮蕙带”,“孔盖兮翠旌”的少司命,“被薜荔兮带女萝”的山鬼,乃至“青云衣兮白霓裳,举长矢兮射天狼”的东君,等等,无不通过香草植物,衬托出楚人的唯美情结。“先王品性高洁兮,群芳环绕追逐。昔三后之纯粹兮,固众芳之所在。”“花椒玉桂陪伴兮,百草把清香吐!杂申椒与菌桂兮,岂惟纫夫蕙苣!”经统计,屈原在其作品中提到的植物,多达一百余种。其作品通过香草美人的描写,营造出了诸多唯美意象。也是从屈原的楚辞开始,香草美人即成为人品高洁、忠君为国的象征。王昭君正是怀着这种情怀,在公元前33年那个春天,在呼韩耶单于临辞大会上,当汉元帝“以宫女五人以赐之”时,王昭君“乃请掖庭令求行”,并十分慎重地精心打扮了一番,“丰容靓饰,光明汉宫,顾景裴回,竦动左右。帝见大惊,意欲留之,而难于失信,遂与匈奴。”充分展示出王昭君在楚文化熏陶下的惊世之美。





编 者 按:文章来源《昭君文化》2013年 第2期,引用请据原文。

文稿审核:包·苏那嘎

排版编辑:曹   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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